近讀九十八歲的江澄波師長教師新出書的《書船主載江南月——文學山房江澄波口述史》,此中有關鄭振鐸師長教師到姑蘇濟急“還魂紙”的顛末,頗為可貴,可以彌補文明名家鄭振鐸的躲書史料,同時對于他那時到姑蘇的概況也是一個新的增添。書里有一節“鄭振鐸在姑蘇”,此中提到一九五六年冬,時任文明部副部長的鄭振鐸到姑蘇考核任務,正好碰上了姑蘇古舊書面對被打成紙漿的風險。
《書船主載江南月》, 江澄波口述,韋力 張穎收拾,古吳軒出書社2022年版
從鄭振鐸的年譜中可見,同年十月二十五日,鄭振鐸在《國民日報》發文呼吁,要在全國組織十個以上的“訪書任務團”,每組由一兩個干部帶隊,組織古舊書店的專家們往省里、市里分頭展開任務,自動往尋覓好書。十一月四日下戰書,鄭振鐸冒著暴風直奔琉璃廠訪書買書,此中就得了《南峰雜著》,此為明代楊循吉著作。關于此書,江澄波口述史中則記載:“我之前在西山東河鎮廢品收買站收到過一部楊循吉的著作,借此機遇也給鄭師長教師看。這部書是明萬積年間刊本,竹紙精印,有《菊花百詠》《廬陽客記》《齋中雜詠》《燈窗末藝》《攢眉集》《金山雜志》《都下贈僧詩》各一卷。此中既有楊氏的詩文集,又有他收拾的處所小志。鄭師長會議室出租教師出資收下,為之落款為《南峰雜著七種》,并寫了題跋。”
鄭振鐸題跋了什么呢?“南峰為明弘正間名流,不守繩墨,慣作諷喻語,曲子尤佳。今得其詩文等七種,迨共享空間是人世秘本。闡述明代弘正時文學史者,得此乃可添若干新頁矣。”鄭振鐸說此書得于琉璃廠,但依據江澄波的口述,鄭師長教師此前出資收下他的異樣的南峰著作,不知能否兩部?總之,此書對于鄭振鐸的研討頗為主要,自喻為書中白眉。而江澄波則偶爾聽抵家里保姆回門時說起,老家東山鎮上有個廢品收買站,于是起了興頭,頓時沖曩昔,購置了一批明版書,《南峰雜著七種》恰是此中的一部。說起來也是古怪的書緣。
十一月十八日,鄭振鐸從鎮江觀察轉到姑蘇,離開姑蘇古舊書店,見到了江澄波。那時文學山房曾經公私合營到古舊書店,江澄波則被設定在公營書店下班。他剛從吳縣甪直鎮收到了一批清代中期木刻印刷的道教文書,俗稱“給箓”,這種舊時用于羽士做法事超度逝者亡靈的文書,凡是都是黑色版畫。鄭振鐸深諳古版畫的用處,連說:“這些工具是跟著法事而焚化的,所以傳播上去少少。不比釋教是躲之名山而耐久保留。”此種說法也使江澄波感到本身遭到教益,究竟他不是研討風俗文明的。
姑蘇此行,鄭振鐸在本地引導設定下觀賞了孔廟、奧妙不雅,游覽了同里古鎮、天平山、靈巖山、網師園、拙政園、滄浪亭等,并往盆景巨匠、作家周瘦鵑小院觀賞盆景,還在日誌中寫下“甚佳,應想法輔助之(周家盆景)”。但他此行并沒有疏忽觀賞躲書,如在同里古鎮觀賞私家躲書,能夠是與范煙橋家族躲書有關,那時范煙橋為姑蘇文明局局長,家族躲書極富。而在傳聞姑蘇成立破布廢紙生孩子一起配合社時,由於牽扯古書燒燬,惹起鄭振鐸的非分特別器重。
依據江澄波的口述:“姑蘇才束縛的時辰,賣書的多,買書的百里挑一。舊貨店收到書后,如有識貨的就收藏起來,不識貨的,就把書論斤賣失落,看成賣廢品一樣。我們做舊墨客意的,能搶在書被化成紙漿之前救下一批老是好的,但常常想到還有本身沒見到的書淪為廢紙就很肉痛。還好那時鄭振鐸師長教師奉中心之命,擔任全國文物任務……當傳聞有古舊書被送到破布廢紙生孩子一起配合社時,他當即給李蕓華市長和范煙橋局長往信,請他們實時處置。”
這件事在鄭振鐸的日誌中也有記敘:“(1956年12月1日)六時許起。為了‘破布廢紙生孩子一起配合社’事,寫一信給姑蘇李市長及范煙橋局長,要其作處置,并打德律風給江蘇文明局。”在此同時,鄭振鐸還記載了“(下戰書),到神州造紙廠看造‘還魂紙’的顛末”。什么是“還魂紙”呢?在明代宋應星的《天工開物·造竹紙》記錄:“一時書文珍貴,其廢紙洗往朱墨污穢,浸爛進槽再造,全省疇前煮浸之力,仍然成紙,耗亦未幾。南邊竹賤之國,不認為然,南方即寸條片角在地,順手拾起再造,名曰還魂紙。”說白了就是為了趕造新紙,把一些古書拆開打漿作為原料,從而持續應用造紙。但在這經過歷程中,會由於不知古籍價值而毀失落一些可貴善本,甚至秘本。
那時姑蘇成立了一個“姑蘇破布廢紙生孩子一起配合社”,向社會各界收買各類破布、廢紙用于造紙產業。由此不少人家為了生計,或是迫于情勢,不得不出售家中的家傳躲書。鄭振鐸終年行走在加入我的最愛古籍的行當之中,清楚這種情形下將會對可貴古籍形成必定的喪失。早在同年(1956)的玄月三日,他就在《國民日報》的“散步書林”專欄上撰文呼吁,必需從廢紙堆里挽救有價值的古籍,此中說起“南京趙世暹師長教師曾從論擔稱斤的舊書里,取得了宋刻本的《金石錄》三十卷的全書”,而他本身也是從廢紙堆里收到了可貴明版書《各國志傳》。鄭振鐸迫切呼吁:“好好地、鼎力地根絕如許的糟踐、損壞文獻和迷信共享空間研討的材料的事持續停頓下往”“盡力地避免把古書作為廢紙,作為造紙漿的原料”。
在給姑蘇當局職員致信后,鄭振鐸于越日正好招待了來上海看望的親朋,于是頓時往松江,說松江文明局收到大量線裝書,必定要趕往了解一下狀況有沒有可貴的書。后來又一路往了杭州,觀賞了華豐造紙廠。那時不少古書都被送到年夜的造紙廠等候打漿。回到上海后,鄭振鐸還與前來任務的全國供銷總社的廢紙收買處、輕產業部的造紙廠等職員說話,幾回再三談及了他維護可貴古籍和文獻的不雅點。
話說姑蘇文明局局長范煙橋接到鄭振鐸的信后,實時往市里反應題目。范煙橋家族躲書甚富,被譽為“小天一閣”,他自己也是一位作家,對于古籍非分特別器重。在他的請求和任務下,從廢紙堆里挽救了一批有價值的古籍。此中就有一套《紳耆錄》,是出自蘇州看族潘家滂喜齋,潘家出過狀元、探花,后代多有躲書。江澄波記得很明白,這套書記載的都是現代仕進的人的檔案,籍貫、官階、住址等,上自一品年夜員,下至處所知府,都有著錄。這部書是江師長教師在潘家處置佛堂時發明的,于是趕忙寫信給上海合眾藏書樓的顧廷龍師長教師。但由于該藏書樓屬于幾個唸書人合夥,經費缺乏,顧廷龍出價較低,潘家人未能出售。終極,這套書在鄭振鐸的干預干與下,由姑蘇文管會出資收買。鄭振鐸深知潘家人的躲書東西的品質,並且潘世恩又是四朝元老,這套《紳耆錄》年月跨度年夜,極端富有文獻價值。現在江澄波再憶往事,依然感到有點遺憾,不了解此書在被文管會收買后產生了什么,“只是能夠中心有什么變故,聽說此刻姑蘇博物館里并沒有這部書”。這套書究竟著落若何,還是江老師長教師的一個惦記。
由此共享會議室,無妨再了解一下狀況鄭振鐸師長教師于一九五七年偶得《乾隆縉(搢)紳全書》時的高興之情:
前見滂喜齋潘氏有康熙紳耆錄,詫為罕有,跋之者頗多。三年前予于杭州得崇禎紳耆錄則當為今知的最早的一部了。頃(2月2交流0日)于琉璃廠邃雅齋復見乾隆戊戌(四十三年即公元一七七八年)的紳耆全函,雖時期較晚,而內在的事務包含甚廣。于地圖外,每府均注出要缺、中缺、簡缺,以及風氣、黌舍、本地貨和養廉銀數。每縣更有地丁銀數、冗賦銀數、谷倉石數和辦公銀錢。是年夜好的清代中葉的經濟史料也,不只僅記錄職官姓氏罷了。因亟收之。與崇禎一部并庋于架上,時一九五七年仲春二旬日,日色年夜佳,漸透春意,久郁的情懷也殊是暢適……
看來鄭振鐸那時加入我的最愛這部書,也是受了姑蘇呈現的《紳耆錄》的影響,並且與明末的《紳耆錄》合璧庋躲,可謂盡佳的傳承有序。
關于鄭振鐸對古舊書業的追蹤關心,江澄波還說起了在一九五六年全行業公私合營之際,鄭振鐸召開的“全國八省市對于古舊書改革任務座談會”,并以文明部名義收回的“關于對私營古書業改革必需穩重停止”的電示。須知在那時的周遭的狀況下,如許一句話,對于像文學山房如許的幾代人苦心運營的私營古舊書店意味著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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